一条隧道，两个时空，三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交织在一起，正义与罪恶在两个世界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和碰撞，检察官卫新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他呆呆地站在路上，听不见汽车发动机在“突突突”地响着，听不见风不停地吹着路边绿油油的白杨和垂柳的响声。只有一颗心“咚、咚、咚”地在胸膛里跳得强烈，而且每跳一次，都有大束的血泉水一样往头上刷刷地涌，比烈日更让人头晕目眩。

　　(四)

　　在呆呆地站了几秒钟后，卫新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报警，他掏出手机，哆里哆嗦地解开键盘，准备拨打110。在拨了前两个数字后，他突然停下了这一切，因为他听见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要他冷静，要他理智，不要冲动，要对这样做的后果考虑一下。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关掉手机，迅速扫视了四周，只有两行绿油油的白杨树和垂柳。

　　留下来，还是逃走?他心里打着鼓，思想的天平在两边上上下下。过了半分钟，居然还没有一辆车经过，一辆都没有。

　　他钻进汽车，踩了油门，一阵风似的向前方驶去，那些树啊，花啊，草啊，被迅速地抛在后面，又在前面不断出现。耳边开始有了汽车高速行驶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就这样行驶了十来分钟，卫新停下车，狠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真疼。他从车上走下来，感觉阳光依旧强烈，心狂跳不止。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钻进车里胡乱翻着，拿起一个擦脸的毛巾，从水杯中倒了些水，跑到前保险杠前，快速地擦拭着一些血迹或是西红柿的汁液，擦得唧唧作响。他边擦边喘着粗气，从明晃晃的保险杠中看见一张变形的脸，那不是现实中熟悉的脸，那是一张狰狞的面具。他心中一阵恶心，停下来，钻进车里，一踩油门，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野地奔跑起来。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车子再次停了下来。卫新的头伏在方向盘上，痛苦地拍打着。我这又算什么呢?一个杀人凶手?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妻子温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路上慢点，再见”。她温柔地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

　　停了一两分钟，他又向前方开去。

　　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高声警告他说，“这样不好”，但他还是转动方向盘，驶向路边的“焕然一新”洗车行，仿佛有人抓着他的手一样。

　　耳边响起了哗哗哗的冲刷声，年轻的洗车工正在抓着水枪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冲洗着车身。卫新坐在凳子上，心依旧怦怦怦跳得厉害。

　　“老板，上蜡不?”洗车工关了水枪问道。

　　“不用了。”卫新说。

　　“等等，”他又补充道，“再洗一遍。”

　　当说话时洗车工已经关掉水泵，准备去收水管，听见这些话，又转回身，说:“老板，我们这儿一向诚实待客，您的车上下都已经洗干净，不信您检查一下。”

　　“再洗一遍。”卫新硬硬地说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洗车行老板走过来说:“先生，真的洗干净了。阿杰虽然年轻，但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五个年头，保准洗干净了。”

　　“再洗一遍。”

　　“那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您坚持这样做，您得交双份的钱，也就是二十。”

　　卫新掏出五十，看见老板准备起身到屋里换零钱，说:“不用找了。”

　　老板听见，脸上堆出灿烂的笑容，赶紧吩咐阿杰:“快去再洗一遍，用那个进口的洗车液好好洗。”然后又冲卫新投来一个灿烂的微笑。

　　耳边又响起哗哗哗的冲刷声，卫新重新坐在凳子上，突然有了想抽烟的感觉。

　　这次洗的时间明显比上一次长，卫新再次行驶在路上，紧张感和负疚感继续膨胀的同时，心中又慢慢升起一种矛盾的感觉，这种矛盾感很快覆盖他全身的神经，他的每一次决策都是处在矛盾之中:加档还是减档，加速还是减慢，前进还是后退，继续若无其事地走下去，还是回去担负起自己应当承受的责任?每作一次决定，他都觉得无比艰难，索性把车再次停在路边。

　　这时要有根烟就好了，卫新再次想到。

　　卫新原先是吸烟的，刚考进单位时，他被安排在法律政策研究办公室，负责写调研文章、信息反馈和领导讲话，每当他思路阻塞快要写不下去或者事务众多理不清头绪时，就点上一支烟，麻醉一下紧张的情绪，使自己平静下来。结婚的前一年，他调到了公诉科，烟瘾没有原来大了。结婚那天，妻子穿着洁白的婚纱，化着淡淡的妆，像仙女一样款款走来，给人以云中漫步的感觉，从那一刻，他对自己说，爱她一生一世。然后从第二天开始，戒掉了吸烟这个坏习惯，不能让烟雾来熏染这个纯洁的天使。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杜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