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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里的老家
2020-05-18 11:13:00  来源:检察日报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地方,它的名字叫老家。我们用文字描述它,用画笔定格它,却很少用耳朵聆听它。

  城市里生活的我们早已习惯了人来人往的嘈杂,钢筋水泥的敲打,却异常向往王维诗里的空山与深林,怀念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声音。耳朵里的老家,啾啾鸟语、潺潺水声,都是烟火人家的声息。

  古人云,“泉眼无声惜细流”。我透过老家的那口老井,感受到了泉眼从石缝间蹦出来的声音。

  儿时屋前小河附近,有口一米多深用来耕地浇水的老井,据大人们讲,这口井当年作出了巨大贡献,来这里挑水的人络绎不绝,直到近年才逐渐被废弃。记忆里,老井在荒郊地里,只有扒开草丛才能看到它。一年盛夏,在大人的帮助下,我们拿上锄头、镰刀、刷把和水桶,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这个满是青苔杂草的老井清理干净。我们发现,老井虽浅,但水量惊人,井底有两个泉眼在不停涌水。井水很懂人,冬暖夏凉,寒冬腊月里,我们用水泵将那些还冒着热气的井水抽出来洗菜,一到夏天又急切想拥入老井的凉爽里。于是,老井就成了小孩子们夏日撒欢的圣地,尽情享受这份大自然的清凉馈赠。我们学着跳水运动员,铆足了劲儿,憋着气,游到井底深处,睁大着眼去寻找往外涌水的泉眼,对着泉眼快速吸上两口刚涌出来的泉水。

  那一刻,耳朵透过水层,能听到泉眼的声息。

  西南的农村,冬天黑得早,也静得早,在这个夜色笼罩下的小山村里,正月时节,窗外除了黑得看不见五指的山川和田野,只剩下客厅里滴答的秒针转动声。

  恰好在某个凌晨两三点起床给女儿冲奶的时候,让我有机会用耳朵去感触夜幕下的老家。

  女儿喝完奶,在我的轻拍中慢慢睡熟。这时,房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追打声,寻思这节奏,估计又是老家的那三只猫在某个墙角或房檐围堵住了一只深夜闲逛的耗子。守在门口的老狗听到异响,漫不经心地向着场坝汪了两声后,又噗噗睡过去,而这犬吠声,却又引得整个村庄里的狗伙伴们接连呼应,“交响乐”由此响起。待谢幕后,村庄又恢复了宁静。

  小孩子都是怕黑的。儿时的我们,宁愿在大人的大烟枪和大嗓门中睡去,也绝不自己独自上床睡觉。但有时越是害怕,越是听到大人们讲的那些民间玄幻故事。特别是在那些夜黑风高、树影婆娑的夜晚,伴着故事的深入,外面的某个风吹草动也会让人头皮发麻。我们捂着耳朵,既好奇想听,又不断想抹去耳朵里那些“鬼火”“坟头”的字眼。

  大人们讲的也并不都是鬼故事,从小伴着我们入睡的,更多的还是那些温暖而富哲理的故事。《熊家婆》里咔哧咔哧的“胡豆”声、《两兄弟捡金子》里狗坟上掉下来的“哗啦哗啦”金子声及《卖香香屁》故事里弟弟在街上的叫卖声,“卖香香屁咯,卖香香屁咯”。那些关于善良、勇敢、勤劳的故事,也在这潜移默化间,带进了梦里。

  耳朵里的老家,是老井的声息,是儿时的故事,更是那熟悉的一亩三分。

  站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我听到了田里扑腾着的鸭子声;溪水流过的,还是石头缝碰撞出的哗啦声;油菜花地里忙碌着的,还是嗡嗡嗡的采蜜声。

  站在老家的门前,我更听出了“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人烟声。那是刚生完蛋的母鸡,得意地跳出窝站在柴块上咯咯咯叫个不停;是略带湿气的柴块,在灶房里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更是对面山头劳作的大爷,一时兴起又唱起的某支山歌。

  今年的春天,因为疫情有些迟到了,但昨夜的春雨,已开始敲响春天的大门,润物无声处,我已听到了春暖花开的声音。

  (作者单位:四川省宜宾市叙州区检察院)

  编辑:综合管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