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冷日里，人便想着怎样来暖和身子和手脚。现在取暖的方式挺多：或是暖气，平常人家花点钱都可以装上地暖、散热片，这个孩子们最喜欢；或扎进澡堂子泡个热水澡，不消片刻，整个人便神清气爽；或约三五好友，抿几口小酒，来段“围炉夜话”，更是酣畅淋漓。

　　这样的日子，在我们小时候是不敢想象的。遇上寒冬腊月，刺骨的北风在耳边穿过，母亲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就算再厚，也抵不住这袭人的冷。即便站在背风的阳光下，还得哈着气、搓着手、直跺脚，鼻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岁月的苦寒，不会消磨人的意志，反而给庄稼人带来了主意。父亲置办了煤炉，垒上两三块蜂窝煤，红彤彤的炉火给人带来浓浓的暖意。别小瞧这煤炉，雨天柴火秸秆潮湿时，它便接过起锅升灶的责任。

　　寒冬腊月，村里的老陈三挑着豆腐担穿巷吆喝着。“老怂头子，冻不怕。”路口闲聊的妇人们时不时冒出几句奚落。老陈三长年靠做豆腐为生，佝偻的背并不意味着他对生活的妥协。“拾两块钱豆腐，戳个咸。”有人叫停担子，老陈三麻利地捡起豆腐上秤称。“乡里乡亲的，绝不短斤少两，让人骂呢。”他略带嘶哑的声音里，满是得意。

　　一年四季，对庄户人来说豆腐卜页是必不可少的，老陈三的豆腐卤水点得到位，豆香味浓，下锅炖时豆腐表面上都有小孔，刚出锅的豆腐就着热腾腾的米饭，进入口腔舌齿翻搅片刻，带着热度穿过喉咙进入体内，那种滋味不可名状。

　　记忆中，冬日里的青菜豆腐汤是饭桌上的常客。做法简单，简单到清汤寡水，几乎不费油盐。以至于我每当从学校跑回来，都要掀开锅盖看看，生怕这没有油水的汤影响食欲和一整天的心情。甚至有时听到老陈三走村串巷的吆喝声，竟然在背后恶狠狠地骂上几句。父母看在心里，伙食改善时就在汤里放入五花肉片，再加入切成细条的卜页。顿时，汤的灵魂就升华了，鲜美无比。贫瘠的岁月里，这并非每天可以期盼的。

　　一次上晚自习夜行归家，皓月朗朗的村庄里，一切都安然入梦。经霜的草木并不都是凋零，有些反而是生机勃勃。正如那打过霜的青菜，叶阔茎粗还水润香甜。也好似那些乡野里长大的孩子，没有温暖的呵护却拥有坚韧的人生。

　　“有鱼有肉、喝点小酒”的日子如今已是常态，可人就是这么矫情，最近居然迷恋以前的青菜豆腐汤，迷恋那软糯的豆腐和略带甜意的青菜。特别是酒后来一碗温暖的清汤，能抵挡周遭的寒意。

　　“青菜豆腐汤”在旧时乡间还有美好的寓意，“青菜豆腐保平安”，做人呐，就要清清白白。

　　（作者单位：江苏省盐城市盐都区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