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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镜
踮起脚尖,就能碰到阳光
2020-05-11 10:51:00  来源:检察日报

  一

  纯净的蓝天下,阳光清透灼人。

  我侧过脸问他:在墨脱的五年,印象最深的经历是什么?他想了一下,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我说,是很有趣的事情吗?他使劲儿摇头,接着又呵呵地笑,直到大笑不止。他说,在你们走之前,找个时间,我讲给你听。那时,我们站在派镇索松村的公路边,不远处,是海拔7783米的南迦巴瓦峰。

  终于,也没能等到这样的时刻。他忙碌着,招呼着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一身的疲惫,但脸上总带着笑意。

  17年,周海涛把最好的年华留在林芝这片土地上。不是不想念家乡,父母都还在河南周口老家,过年也总是回来。但他已经不习惯平原上温和的风,如潮的人群。

  当年,去陕西读大学,他选了哲学专业。大学毕业后,他便义无反顾地到了藏区。挺拔的身影在林芝的山水间穿梭,徒步走遍墨脱的每一个村庄,于清晨与黑夜的边界目睹少有人看过的奇景,在泥石流和雪崩等随时可能带来的生死考验间默然前行。不习惯倾诉,不轻易开口。多少精彩的故事,在时间的流逝中凝结成霜。

  也不需要过多解释。因为这充实的人生,所有的过往想起来都是微笑,欢笑,大笑。那一天,不知是怎样的幸运,总是被云雾缭绕,从不轻易露真容的南迦巴瓦峰三角形的峰体倏然揭开了面纱。

  二

  那么多野生桃花,像是约好了似的,要在此地隐居,一住就是百年。遒劲的枝干自在伸展,粉白的花朵带着淡然的表情,不娇不媚。尼洋河与雅鲁藏布江在此地交汇,或碧蓝或黛青或浅黄的流水,带来温润和滋养。

  嘎拉村,一年一度的林芝桃花节开幕式,人群熙熙攘攘。刘振坤站在桃花树下,戴着墨镜,背着单肩包,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拿着手机。黑黑的面庞,沧桑的面容带着温厚的神情,说得最多的话便是:你看看,不好,再照。

  从种种繁杂的事物中抽身,他特地选了这样一个上午,要尽地主之谊,陪陪远道而来的我。此地,河南人不少,不是非要这般热情、周到。但他念旧。他不停念叨着某年某月与某些报人同行的相聚,那些情谊都在他心里,他说着,激动起来,顺手拿起电话就打给其中的一个。那个人在日常的生活中忽然接到这样的电话,大概会有些欣喜,又有些陌生。他却是不管不顾地热情倾诉,仿佛美好的相聚就在昨日。

  镜头里,各色的丝巾裙裾,比桃花还要鲜艳。他看着我们欢天喜地,便开心地笑。

  没有不好看的照片。日后说起,也曾来高原看过这野生的桃花,也曾有这样的欢喜。桃花不语,它开给自己看。

  27年前,他青涩年少,当兵来到林芝八一镇。桃花是否见证了他曾经的岁月?

  两年前,他被调到西藏日报。在拉萨,他住不惯。在成都,也有房子,每年能待上个把月。但他心里想的还是中原一个叫中牟的地方。

  他年少时的记忆和我话语中新鲜的中牟交织,在心上氤氲着一个盼归的梦。

  三

  山坡上,树枝上,房顶上,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经幡,又称隆达,也叫风马旗。

  想起在巴松措的那个午后,我们在纯净深邃如宝石般迷人的湖边流连。登上湖心小岛,迎面看到建于唐代的错宗工巴寺。穿越千年风霜,土木结构的建筑寺庙依然稳固。

  当地人用藏语讲述寺庙的历史,听翻译,也不大懂,但生出一种敬畏感。不知怎么,就脱了鞋,跟着走进寺庙里。人们在黑暗中祈祷。撤下来的青稞窝窝头等祭品,在一边摆放着,允许品尝。我拿起一个,吃了几口,把剩下的放在背包里。

  出来后,绕湖一周,被一些神奇的事物指引着前行:一棵名曰桃抱松的连理树。600多年的古桃树,盘根错节,树中间一棵松树,枝干上布满了青苔,生长出迷人的传说。

  顺着转经筒走过去,层层叠叠的经幡系在高大的松树枝上,一直延伸到湖面。湖边一棵千年青冈树,据说,它的树叶上有天然形成的动物图像和藏文字母。我们仰望着,试图寻找着一片带字的叶子,像是等待奇迹的发生。

  湖的另一边,一只不知从哪里走来的小狗跟着我,眼神温柔,似乎通灵。我蹲下,忽然想起包里的青稞窝窝头,拿出来,它仿佛早知道似的,心满意足地叼走了。

  在这片土地上,奇迹和美景一样无处不在。就像曾经,这里不过是零零散散的几十户人家,因为一批批解放军部队来到八一镇,和当地藏民一起开垦荒地,艰苦创业;因为全国各地援建,因为太多如我的两位老乡般把青春奉献给这片土地的人,才有了林芝这座明珠般璀璨的高原城市。一直到今天,人们还是习惯称林芝为“八一”。林芝,藏语的意思是:太阳的宝座。

  在这里,每个人的心事都如此清晰,密密地写在经幡上,怎么也写不完。人们把对美好生活的祈愿挂在阳光里,世世代代,成为永恒的风景。

  编辑:综合管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