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

　　村口的山路蜿蜒而下

　　拐了多少弯之后

　　会有一段笔直的铁轨

　　横卧在薄雾之中

　　那一年，呼啸的列车

　　迎着南下的寒潮

　　带着瘦弱的我

　　一路北行

　　铁轨的尽头是远方

　　远方是一座城市

　　城市里有我

　　和属于我的灯火

　　在不惑之年的深夜

　　常常梦到铁轨

　　还有铁轨另一头的山路

　　和薄雾散尽之后

　　在村口伫立的那位老人

　　他的身世就是一个村庄的身世

　　父亲

　　一堆散落的照片

　　呈现简单的两种颜色

　　岁月痕迹留不下更多支点

　　黑与白之间，远山重重

　　几尊石窟残存而立

　　远山并非故土

　　比起南方

　　北国寒流总是不期而至

　　从洞庭湖出发

　　仓促的风雪，一层层

　　覆盖了泥泞中的脚印

　　也许，故乡是父亲

　　经常聆听的一段花鼓

　　等待有人传唱

　　也许，父亲是故乡

　　陈年古籍里的一枚闲章

　　早已无处可寻

　　而始终如一的

　　是故乡掩不住的田舍柴门

　　远行

　　那年秋色始于蝉鸣

　　有时喧闹有时怅然

　　资水堤岸，蔚然成林

　　岁月垒积的流沙中

　　常有迁徙的落日

　　被人遗忘在家乡的滩头

　　一间老屋，一位老人

　　青涩的藤蔓爬满土墙

　　你带着一块泡沫板

　　第一次游过资江

　　站在对面渡口

　　想起外婆说的

　　长大以后，你会离开这里

　　去河那边很远的地方

　　把秋色留给故乡的古道吧

　　你走的时候

　　依依垂柳剥落一地

　　阳光下山路如练，转眼

　　你就飘落到了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