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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镜
没看懂
2021-07-06 15:11:00  来源:检察日报

  费玉清唱歌,我喜欢听,小哥的招牌动作——头微仰,脸微笑,人微摇,成了一种音乐符号,广种在听众心田。不料网上有人留言:人家“问我喜欢哪个明星时,我回答说费玉清,那时她们都惊愕了。”“从那以后她们就经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和她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欣赏小哥的艺术,为何要划分“代沟”?这种“奇怪的眼神”,奇怪在哪里?说实话,我没能看懂。

  写刘伯温的书,我喜欢读。我们单位有一位刘伯温的后代,同我很熟,经常交谈;受他影响,我更是觉得,这位刘国师“博通经史,于书无不窥,尤精象纬之学”,对帝王的心态,自然也应该洞若观火。

  最近读一本刘伯温的传记,其中讲到,至正十七年(1357年),因平叛有功,元朝名将石抹宜孙升官了,被他重用的刘伯温也连跳四级。“只可惜,当时沉浸在升官喜悦之中的刘基并不知晓,他其实就像那追逐着胡萝卜的小毛驴,刚尝到了点甜头。他不知道一旦叛乱平息,也就是他挨大棒的日子。‘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终其一生,他也没有参悟透。”

  终其一生啊!六十五年的岁月啊!刘伯温对帝王心理,究竟是了如指掌,还是参悟不透?对此,我也没看懂。

  世界每天在翻新,每天都可能有新玩意儿,让你没看懂。我以为自己理解力差,所以活得费劲,不料网上一查,许多人也在叫“没看懂”,从没看懂的电影,没看懂的字,没看懂的天价画,直到没看懂的股票市场。

  有位朋友,跑来告诉我,他收到从某地寄来的通知,说他中奖了,要他刮奖,刮中了,奖金高达几百万,可以去领。而且,公证员的照片,姓甚名谁,电话号码是多少,印得一清二楚。朋友认为,天上不会掉钱包,决定不予理睬。谁料过些时候,对方换了名字,而且不写寄件人地址,却通过快递,又送来了这种通知。对方是如何得悉收件人地址的?为何会低估收件人的智商?为何不写寄件人地址照样能快递?朋友说:没看懂。

  他是当事人,没看懂;而我是旁观者,又怎能看懂?

  去年,应邀为一本《澳门情怀》的画册写点文字,我去澳门采访了几天,得知一百多年前,那里的“郑家大屋”,住过一位潜心著书的隐居者——郑观应,他放眼世界,目光超前,思想深刻。比如他说:“学校者,造就人才之地,治天下之大本也。”“以中国幅员之广,人才之众,竭其聪明才力,何难驾西人而上之哉!”

  而现在我们有的学校,只看升学率,唯分数是问;一味抓创收,向学生收这个费,收那个费;没把造就人才放第一。为何郑老先生在十九世纪就看明白的道理,如今的人却不明白?其中缘由,我也没看懂。

  有些事,我没看懂,我的上海嘉定同乡兼半个校友——陈四益先生,却看懂了。他在杂文《空桶时代》里写道:“几张名嘴不停在说。说楼市稳定,结果房价飞涨;说股市看涨,结果暴落;说危机不会影响中国,结果‘糖王’跳楼了。”还有,“先前是结构主义,后来是解构主义,然后是后现代,然后是身体写作,然后又是什么呢?一会儿拉帮结派了,一会儿封笔不写了,一会儿挂牌大师了,一会儿破口大骂了,一会儿不动口而动手了,再一会儿呢,大概只剩一声叹息了。”这是什么呢?这是各行各业的“空桶”在叫!此一比喻,他说来自《克雷洛夫寓言》——“马车上装着两只木桶,一只盛满美酒,一只空空如也。一路上,盛满美酒的桶沉默不语,空空如也的桶则不停地大喊大叫,又唱又跳,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球。”文章追问道:我们“莫非已经陷入了空桶之阵,生活在空桶时代”?

  今年7月,我有事去北京。离京前几个小时,在饭局上,与陈四益匆匆一见,他送我一本新出的杂文专著——《空桶时代》。可惜,当饭也吃空,菜也吃空,“空桶”问题已没有时间研讨了。否则,我会以“空桶”为切入点,当面向他请教:一个人如何才能精准地看懂世界?

  陈四益的杂文,识见敏锐,辞采精粹,有“自觉地进行文体实验”之誉,在杂文界呼声很高。但听说,参加“鲁迅文学奖”散文杂文评选时,一票也未得到。

  对此,我又没看懂。

  编辑:综合管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