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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大镜
流星闪烁
2024-02-27 16:48:00  来源:检察日报

  茫茫人海中,相遇共事是缘分。哪怕有的人三五年就匆匆而过、不再有交集,我也认可那是几百年修来的缘分。我把相处时间不长的同事比作天上的流星,给我带来别样的景致和难忘的记忆。

  他们说着不同的方言,从不同地方跨门入坎,为这个集体注入新鲜血液,使这个集体成了“混血儿”,增强了免疫力和战斗力。这里的年轻人走一拨来一拨,仿佛这是个永远年轻的检察院。

  公考之前,欣欣从湖南省版图上的“鼻子尖”处找到了要考的这个地方。仔细一看,这里与西部贵州相邻,从湘中到湘西,火车、汽车转乘,要五六个小时。新婚丈夫与之商量,讲好了去三年再回考,她才决定报考。那时的检察院经过三次搬迁后,条件大为改善,除了办公楼外,还有一栋五层的附属楼,二楼以上是专门为异地干部安排的小套房。欣欣幸运地遇上了这样的舒适环境,再加上良好的人文氛围,她那颗孤独、迷茫的心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平静的港湾。

  在读大学时,欣欣就入了党。可院里调档时发现,档案里没有一份党员材料。怎么回事?问她,她也云里雾里。我们顺藤摸瓜找到欣欣的母校,结果学校放假了。欣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千方百计联系到入党介绍人,可依然提供不了材料。欣欣说:“我争取再入一次党,请组织相信我。”当时分管政工的我苦笑着说:“欣欣啊,你憨得可爱!”后来通过组织协调,最终还是找到了档案材料。

  其实欣欣一点也不憨,她就像众多沙滩上的鹅卵石,在阳光下不时闪耀着光芒。一起由湖南省检察院挂牌督办的郑某、覃某等17人涉嫌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聚众斗殴等犯罪一案,经怀化市检察院指定管辖,由我院审查起诉。欣欣接受了这起刺激而富有挑战的案件。不少人有疑问:“欣欣妹,能行吗?”欣欣笑着回答:“试试看吧。”这试试看,领导不会无缘无故地交给她办,而是看中了她的潜质。

  一边是涉案人数多、时间跨度长、犯罪事实多、作案规模大,工作量及办案难度极大,是她从未遇到过的难啃的“骨头”,一边是四岁儿子“妈妈,你快回来呀”的盼望,还有丈夫也因事多无暇顾及的埋怨。两者交织,她的心理压力陡增。

  夜幕降临,人去楼空,她常常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忙碌。食堂的师傅阿姨看到留的饭菜都凉了,打电话催她吃饭,她总说“快了,等忙完手上的工作就马上来”。在欣欣的记忆中,儿时,父母总是摸着黑晚归,尤其是每年“双抢”时节,他们早上四五点就下田干活,晚上要到鸡鸭归笼了、月亮出山了、星星布满夜空了才回家。这世上总有晚归的人,也总有人在等待晚归的人。

  上检委会会议讨论那一天,欣欣汇报了案件审结情况。作为检委会成员之一,我明显感受到她语气沉重,还有从未有过的苦涩表情。她说,其中两名重要犯罪嫌疑人因证据方面的问题,目前还难以提起公诉。面对上级督办的高要求,面对社会对黑恶势力深恶痛绝的舆情,她承受着巨大压力。她说:“这个案子以现有的证据只能这样了,如果有风险,我愿引咎辞职。”从我入职检察院以来,第一次见到案子给承办人带来这么大的压力。

  会议室的顶灯异常明亮,但不大的会议室此时没有一丝声响,大家都屏着呼吸。我知道,检委会委员们虽然个个心存担忧,但对她的坚守都予以支持和鼓励。最终,欣欣顺利拿下案子,法院作出的公正判决是对她的最好回报——此时,她笑靥如花。

  短短5年,欣欣像一颗星星耀眼地闪烁着,从一名普通干警成长为部门负责人。然而有一天,欣欣哭着对我说:“我丈夫向我发出最后通牒,如果飞鸟不归巢,家庭就要破裂……”瞧着她一脸沮丧无奈的表情,我陷入了沉思:我们都是普通人,不是完美主义者,家庭和谐稳定是做好工作的前提,我们不能让一个人一味地牺牲。我们也曾做她丈夫的思想工作,想着把他吸引过来,但她丈夫在那边收入比较高,这想法不现实。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流金的岁月难舍的情。

  离别那天,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她,一只手捧着鲜花,另一只手频频挥手,泪水模糊了双眼。许多同事都来了,车子到院大门时,她叫司机停车,用手抹了一把泪,跳下来与后来的干警再次留影,在一枚大大国徽的大门口,相拥而别……

  “一条舞水河形成‘几’字形画在不大的城中央,四周低矮的山丘成了一道屏障”——来自四川广安的小廖,形象地描摹了他最初见到湖南新晃这个陌生小城市的样貌。

  那年,有一起司法救助案,姚某在浙江省余姚市务工期间,搭乘工友车辆时发生交通事故死亡。姚某生前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和主要经济来源,家中年近90岁的爷爷身患多种疾病,一双儿女正在上小学。一审判决后,被告人及其家属没有任何赔偿能力,姚某家没有获得分文赔偿。

  收到案件线索后,小廖立即带领刚进院的梁鑫前往被害人家中和当地村委会核实情况。看着被害人家徒四壁的房子,身患重病的家属,一双正在读小学的稚嫩儿女,小廖意识到姚某的意外死亡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雪上加霜。他暗下决心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跨过难关。经过三省四地的实地走访,他对案件材料进行完善整理,提出了对被害人家庭进行跨省联合救助的初步意见,得到湖南省、怀化市检察院及浙江省宁波市、余姚市检察院的大力支持。通过多方协作,两省三级检察机关决定对被害人姚某家庭开展联合司法救助,其儿女受助于湖南馨心公益组织确保顺利完成学业,该案后来被评为湖南省国家司法救助典型案例。

  我曾发过一篇短文《天堂坡记事》,小廖阅后找到我问:“本地有两个天堂坡,你写的是哪一个?”我当时被问住了,一时回答不了。他这样一个外乡人,足迹踏遍这里的山山水水,将真诚和专业融入每一个案件的当事人家中,很多村组小巷,他都了如指掌,同事们说他是乡村的“活地图”,比当地人还当地人。我恍然明白了:他这是随时要把每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都弄得明明白白。

  几年时间里,他的身上也被贴上了几个标签:湖南省“刑事执行检察业务标兵”、“全省检察机关巡回检察人才库成员”、地方立法咨询专家……

  在我的记忆中,像欣欣、小廖这样闪烁的流星还有小朱、小阳、小邹,他们都是年轻人,怀着一腔热情,忍着两地分居之痛奔赴异地工作岗位。他们克服了当地人没有的困难,但又见地生情,依依难舍。

  我想起一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我不是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你们,而是在遇见了你们,我才有了这段最好的时光。”相遇,这个词真好啊,朴实中蕴含深情,日常中见证最难忘的岁月。它总是让我想起在楼层拐角处的邂逅,在会议室的思想碰撞,在颁奖典礼上的相视一笑。

  那一个个难忘的场景,也像天上的流星,在我的记忆深处闪烁。

  编辑:综合管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