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斌

　　七八岁起，我便成为村里小伙伴中的捉泥鳅能手。究其原因，就是家道太贫，常常几个月见不到一片肉。即便是过年，家里也只托人买一个小得可怜的猪头回来。日常能吃到的荤腥就是小鱼了——全是我们小哥四个从田沟、河汊里捉的泥鳅。

　　想起那时捉泥鳅的情景，心里就涌起一泓莫名的暖意。

　　每到夏季晌午，村边的池塘沟汊便是我们几个的乐园。适逢旱季，池塘沟汊里的水刚好没到膝盖，即便这样也阻挡不了我们玩耍的激情。一通折腾，那里的水也成了黑泥汤，我们也自然成了黑泥猴。

　　此时，浑浊的水面上会探出一个个吧唧吧唧喝水的小脑瓜，这就是原本伏在水底的泥鳅，经过我们一通翻江倒海的扑腾，不得已被呛出水面。我们拿出事先别在腰里的小抄网（一种用尼龙网丝做成的捕鱼工具），伸进水里，傍着水面，追逐着水面上那些黑黢黢、若隐若现的小脑瓜。约摸半个时辰，我们的小抄网就沉甸甸了。火辣辣的日头烤得我们后背像针扎，大哥一声招呼，我们便提着战利品一溜小跑奔回家。

　　其实，每次边洗澡边捉泥鳅的收获也不一样，十条八条的时候有，几十条的时候也有。不过，别高兴太早，倘若捉到多一点，是不可能“大吃”的，得晒干一部分，留着招待客人。那时从母亲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在招待客人的餐桌上摆上一碟麻油炸泥鳅，是件十分自豪的事情。

　　有时运气不佳，一中午只捉到几小条，可母亲照样能做出一道香喷喷的佳肴。

　　母亲先是点灶烧水，然后吩咐我们舀一大碗黄豆，去邻家豆腐坊换回几块豆腐。待水烧得似开非开时，母亲将几只小泥鳅撒入锅内，小泥鳅上蹿下跳东奔西逃，母亲赶紧拿起刚换来的豆腐放入锅中，小泥鳅像见了大救星似的，争先恐后地钻入豆腐里。母亲俯身往灶膛里又加了把柴，待锅里的水开了几开，就用漏勺将豆腐捞出平摊在案板上，钻入豆腐里的泥鳅已被煮熟，并与豆腐融为一体。热气稍稍散去后，母亲抄起菜刀将豆腐横竖切成火柴盒大小，再放进四个小碗里，一一递到我们哥四个手里。我们眼睛瞪得溜圆，瞅着镶嵌在豆腐里散发着一股诱人香味的一段段泥鳅，口水早已淌得一塌糊涂。

　　时过境迁，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四兄弟已长大成人，都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每到家庭聚会时，一大家人围坐在饭桌前，瞅着一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菜肴，我眼前总会浮现出儿时捉泥鳅、吃泥鳅那些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激动，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再次感受到那无忧无虑的好时光。

　　（作者单位：河北省青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