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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致中和的境界
2018-11-07 15:38:00  来源:中国纪检监察报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提供了丰厚滋养。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

  我们可以看到,关于和合,在孔子之前及同时代的先贤便有论述。《尚书尧典》中最先提出了“协和万邦"的著名思想。西周末年思想家史伯说:“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国语郑语》)与孔子大致同时代的齐国政治家晏婴在劝谏齐景公时说:“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左传昭公二十年》)

  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孔子的弟子有若亦受孔子影响,提出了“和为贵”的著名思想(《论语学而》)。“和而不同”及“和为贵”的思想,对中国人的思想和价值观产生了巨大影响,成为中国人内政外交以及为人处世的指导纲领。

  孟子则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孟子公孙丑下》)

  中和之道

  这里,我们有必要再探讨一下古代中国哲学思想中颇为高深的中和之道。

  我们知道,“学以至圣”或曰“成圣成贤”是程朱为代表的宋代理学的理想和旨趣,而这又跟宋儒所看重的“圣贤气象”紧密相关。圣贤气象其实亦可称作中和之气,而这种中和之气又是与《论语》《中庸》中所阐发的中和之道紧密相关的。《论语雍也》篇中,“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何晏《集解》注曰:“庸,常也。中和可常行之德。世乱,先王之道废,民鲜能行此道久矣,非适今。”朱熹《集注》注曰:“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至,极也。鲜,少也。言民少此德,今已久矣。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少有此德久矣。’”《中庸》中则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下面我们通过文质之辨、孔子对《诗》《乐》的评价和孔子自身燕居及庙堂礼容以及对孔子诸弟子言行礼容所含中和之气的考察,来探讨一下古代的中和之道。

  在先秦儒家特别是孔子和孔子的弟子看来,质和文两者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质多了不行,文多了也不行,要保持两者之间的适中,也就是要保持两者之间的一种张力,那样才能称得上君子。中和并非抓住两头,中间分割,不偏不倚,而是说既要抓质,也要抓文,要在平日的修持工夫上去历练,然后方能实现。

  儒家的修养正是在现世生活和人生中通过修持工夫去实现的。文质彬彬,其实说到底是一种和谐,中和也是一种和谐,只是这个中并非物理的、数学的意义上的中,也非化学的意义上的和,而是一种比较高的人生之道、生命之道。这种中和之道我们可以从孔子论诗乐的篇章中窥见其端倪。

  孔子认为关雎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其实就是一种中和之道,关雎快乐而不至过乐,哀婉而不至伤感,从而不会对人的身体有伤害,而且会让人从中体会到一种其乐融融、恬淡闲适的优美境界。而孔子评价《韶》乐(舜)是尽美又尽善,这其实也是一种中和之道,关雎让人通过文字体会到爱情的闲适优美,而《韶》乐则让人通过音乐体味到人性的美丽与善良。参照《论语集注》:“舜绍尧致治,武王伐纣救民,其功一也,故其乐皆尽美。然舜之德,性之也,又以揖逊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诛而得天下,故其实有不同者。程子曰:‘成汤放桀,惟有惭德,武王亦然,故未尽善。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尔。’”由此可见,这种音乐的中和之道又是与礼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虽然《武》乐同《韶》乐皆尽美,然由于掺杂了征诛杀伐,于礼有妨,所以便不能做到尽善,因而,也便未达到中和之道。

  精神气象

  在古代,一个国家的政治如何,是与其国家的诗歌与音乐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政治清明,礼法完备,则诗歌与音乐亦高雅纯正,无所乖戾;政治废弛,礼法败坏,则其诗歌与音乐亦靡靡不振,淫辟放荡。而郑声淫辟,则其国之政治可知矣。由此,我们亦可以看出,郑国之音乐失去中和之境界,所以为孔子所贬斥。在《论语阳货》篇,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亦是对郑声失却高雅纯正、羁縻国政的一种痛切批评。

  所谓的中和之气,是一种和舒中正的精神状态,它既不怠惰放肆,亦不太过严厉;既威严而又不猛烈,既恭敬而又安详,这种中和之气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

  孔子自身是具备中和之气的,这在《论语乡党》中有多有体现,孔子自身燕居及庙堂礼容足以见之。在孔子的门人弟子中,有具备此种气质的,亦有不具备的:闵子骞、冉有、子贡能够做到如孔子一般誾誾如、侃侃如,和舒中正,具备中和之气,而子路则是行行如,也就是很刚强的样子。孔子很快乐,因为乐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但看到子路的神态,他却不无忧虑地说,“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认为子路恐怕会不得善终(后子路果死于卫国之乱)。《论语集注》尹氏曰:“子路刚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后子路卒死于卫孔悝之难。”

  孔子的弟子中谁还有中和之气呢?那就是颜回。颜回身居偏僻陋巷,一箪食,一瓢饮,生活贫苦,食不果腹。“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可见其乐道之深,颇得孔子之赏识,而且所表现的也正是这样一种中和之气,也即孔子对子贡所言的“贫而乐”。

  另外,曾子的父亲曾皙(曾点)亦应具备这种中和之气,从《先进》篇孔子的“吾与点也”之叹中,即可见孔子对其的欣赏。

  “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朱子在《论语集注》中评价道:“曾点之学,盖有以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少欠阙。故其动静之际,从容如此。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于言外。视三子之规规于事为之末者,其气象不侔矣,故夫子叹息而深许之。”

  程子亦赞道:“孔子与点,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诚异三子者之撰,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谓狂也。子路等所见者小,子路只为不达为国以礼道理,是以哂之。若达,却便是这气象也。”

  尽善尽美

  总之,通过文质之辨、孔子对诗乐的评价和对孔子自身燕居及庙堂礼容的描述,另外通过对孔子诸弟子言行礼容的考察,我们可以对于“中和之道”有一个比较感性真切的体认。这种中和之道,可以用哀乐适宜、尽善尽美、和舒中正来概括。哀伤太过,快乐太过,放肆太过,严厉太过,尽善而未尽美,尽美而未尽善,皆不可视为达到中和,唯有哀乐适宜、尽善尽美、和舒中正方能真正达到“中和之道”。

  而这种“中和之道”又是与礼法结合在一起的,是一种真正遵循和实现礼法前提下的中和,一旦于礼法有所妨害毁伤,便不能称之为中和。正因为如此,有子才说:“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论语学而》)礼别异,乐合同,仅仅用礼或者用乐,是不行的,必须将二者紧密联系起来,礼乐相须,方能达到尽善尽美的中和之道。

  唯有具备这样一种中和之气,体察并践履中和之道,才能真正做到“君子和而不同”,最终做到“协和万邦”,“以和邦国,以统百官,以谐万民”(《周礼天官冢宰》)。(常会营 作者系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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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段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