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那年，我去八里外的老姑家。吃完饭，老姑洗了几个香瓜，让我和表弟吃。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吃香瓜。

　　“吧唧”，老姑给我打开了一个。哇！一股清香直冲鼻孔，我使劲地咽咽口水，看看表弟，一个香瓜已经进肚了。他抹抹嘴巴，特别陶醉的样子。说实在的，这个香瓜，我几口就能吃掉，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儿。可我不想这么做，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可不想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我要细嚼慢咽，好好品品滋味儿。我深吸鼻子，嘬着瓜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那个甜哪，直甜到心里。

　　表弟很快吃完了两个，我才几口把剩下的香瓜消灭了。临走，老姑另外给了我两个香瓜，让我半路上吃。

　　走在半路上，香瓜的味道诱惑我，我几次想把它吃掉，哪怕吃一口呢。可想到家里的妈妈、姥爷和两个弟弟，他们也没吃过香瓜啊，要留给他们尝尝。

　　刚进家门，两个弟弟像小燕子一样飞奔过来，问：“哥，你兜子里啥这么香？”我掏出香瓜，举过头顶：“别抢，别抢！香瓜，姥爷半块，妈半块！你俩一人半块！”我妈当然没吃，只是洗完了，给我们分瓜时，挨个儿使劲儿闻了闻。她的那半块，给了姥爷。

　　第二天，5岁的小弟哭闹着，还想吃香瓜。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傻孩子，你让妈上哪儿淘弄香瓜啊？”妈妈说的没错，那时候生产队种的都是玉米高粱，在我们屯子，只有后街老王头家后园子种了香瓜。

　　小弟在家哭闹，我肚子里的馋虫也出来了。偷香瓜！我打定了主意。

　　老王头六十多岁，是个老光棍儿，腿脚不好。他的后园子用大泥堆的土墙，有半人高。我个子小，爬了几次，上不去。我摞了几块砖头，当我爬上墙头，刚要跳下来的时候，只听一声大喊：“你干啥？”我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老王头来到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根大棒子，怪吓人的。

　　“哈，小兔崽子，想偷瓜！走，跟我见你妈去！”老王头扯着我的胳膊走出了园子，我吓得哇哇大哭。

　　我妈对我严着呢，要知道我偷瓜，不得打折我的腿呀？走着走着，我猛然对老王头说：“你回头看，又有谁爬后院墙头儿呢？”趁他回头时，我挣脱他的手，一口气跑出很远。我不敢回家，过了屯子西头的小桥，在一棵大树后窝着躲着。

　　天黑了，我的肚子“咕咕”叫。“小黑龙，吃饭啦！小黑龙，吃饭啦！”妈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小名，我不敢再躲了，硬着头皮回家了。

　　咦？什么味道？香瓜的味道！我撩开塑料条制成的门帘子，一盘子香瓜！“哪儿来的香瓜？”我惊奇地问。妈说：“你王爷爷给送来的。他说了，怕你爬上爬下摔个好歹，这不，就摘了给咱家送过来了。”妈还说：“你王爷爷说了，以后想吃瓜，别爬墙了，从大门进，尽管摘，尽管吃……”

　　如今香瓜已经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瓜果，就是在滴水成冰的季节，仍然可以吃到清香甜脆的香瓜。但每次吃到香瓜，我就想到当年吃瓜的滋味和偷瓜的经历，以及王爷爷一次次送给我家的香瓜。

　　（作者单位：黑龙江省富裕县人民检察院）